20 年前，尼尔·萨奇德夫离开一家英国顶级律师事务所，前往一家美国竞争对手的伦敦办事处工作，一位年长的同事警告他，这是在“与魔鬼做交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萨奇德夫可以说是笑到了最后。他现在是英国最知名、收入最高的私募股权律师之一。去年，他从第一家美国雇主 Kirkland & Ellis 跳槽到第二家美国律师事务所 Paul, Weiss, Rifkind, Wharton & Garrison 担任伦敦办事处联席主管。这家总部位于纽约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年薪可达数千万美元。

“从历史上看，去伦敦的一家美国律师事务所工作被视为高风险之举，”萨奇德夫坐在这家律师事务所位于苏豪区的新办公室里说道，这里曾是 Twitter 的总部所在地。

“美国律所不会长期驻扎在这里，也不会提供培训或赢得交易流程的神话已经被打破，”他补充道。“像 Paul Weiss 这样的律所拥有在伦敦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化、专业知识、工作和人才。”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美国律所一直在扩大其影响力，以利用其在欧洲的美国客户群。虽然 White & Case 和 Cleary Gottlieb 等律所自 1971 年以来就已在伦敦开展业务，但自 20 世纪 90 年代英国法律允许外国律师组建跨国法律合伙企业以来，新来者的速度开始加快，并且近年来进一步加快。

多年来，伦敦一直被美国律所视为服务欧洲各地客户的起点。但近年来，这座城市已成为美国私募股权公司大规模扩张的重点。他们所需的法律支持，加上其他工作，帮助美国律所的英国办事处成为了实力雄厚的律所。在某些情况下，它们现在可与美国总部相媲美；从员工人数来看，White & Case 伦敦办事处仅比纽约办事处少 5% 左右。

“我认为，伦敦市场正在发生更大规模的结构性变化。英国脱欧的影响使伦敦成为一个独立的市场，而不是通往欧洲大陆的门户，”纽约法律咨询公司 Adam Smith, Esq. 总裁 Bruce MacEwen 表示。“这些办事处绝不是‘卫星’办事处。”

美国竞争对手的涌入对英国传统“魔力圈”律师事务所（例如年利达、富而德、高伟绅和 A&O Shearman）在招聘、薪酬和工作文化等领域的运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在薪酬方面最为明显。伦敦一小部分合伙人主要在私募股权领域工作，他们在美国顶级律所的年薪高达 2000 万美元，而合伙人的平均利润为 500 万美元或更多，这给“魔术圈”带来了压力，迫使他们做出回应。

“2000 万美元的薪酬数字在伦敦是一个相当新的现象，现在它被认为是这里的市场最高水平，”法律招聘公司 Macrae 的合伙人 Siobhán Lewington 表示。

“五年前在伦敦闻所未闻的这样的数字表明该行业已变得更像投资银行。”

在入门级，美国律所新获得资格的律师 [NQ] 的薪水在去年已达到 180,000 英镑，迫使国内在职人员也提高薪水。近几个月来，“魔力圈”律所将起薪提高到 15 万英镑，以保持竞争力，其中有些律所最缺乏经验的律师的起薪在五年内上涨了 50%。

“之前，顶尖法学院毕业生会把目光投向‘魔力圈’律所，而美国律所的排名则比较靠后，”伦敦 Latham & Watkins 的执行合伙人 Stephen Kensell 表示。“现在情况变了。”

为了留住优秀员工，伦敦律所也放弃了传统的固定薪酬结构（合伙人根据服务年限晋升股权），转向了美国的按成果付费模式。

“过去 18 个月，尽管法律服务市场相对疲软，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招聘市场仍然保持火爆状态，”法律招聘咨询公司 Edwards Gibson 的创始人 Scott Gibson 表示。

他将此主要归因于美国公司扩大其英国业务。“这不仅仅是交易私募股权的招聘，”他指的是并购、杠杆融资、私人信贷、反垄断和税法等领域的职位，“而且，由于私募股权为诉讼提供资金，诉讼律师也同样如此。”

在美国成立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并不适合胆小的人。

在大多数美国顶级公司，合伙人每年需要工作近 2,000 小时才能获得奖金。这相当于每年每个工作日有 8 小时的可计费时间，还不包括许多非计费工作时间。据法律招聘人员称，魔术圈公司要求大约 1,700 小时。

“人们只需要睁大眼睛看看在美国律师事务所工作需要做些什么。 “这是不同的情况，”一家英国公司的执行合伙人说。“周三上午 11 点是没有时间的。加班真的很痛苦。”

一位去年从英国公司跳槽到伦敦一家美国公司的合伙人说，这一变化意味着计费时间增加了 25%，工资增加了 50%。

然而，该人士表示，人们为这份工作必须做出的牺牲也更大。如果在美国公司，某人持续超过每小时目标，这被视为积极因素，而在英国公司，这可能被视为问题。

行业出版物 Legal Cheek 对 2,000 多名英国实习生和初级律师进行了年度调查，美国律师事务所去年占据了工作时间排名前八的位置。

全球收入最高的律师事务所 Kirkland & Ellis 连续第四年位居榜首。那里的律师平均每天工作 12 小时 28 分钟，通常在晚上 10 点 01 分下班。

据一位前 Kirkland 合伙人称，几年前，该公司被迫正式解决并打消了一些高层内部人士的共同期望，即公司每年的计费目标是 2,500 小时，但即使这样也不够。

Kirkland 拒绝置评。

高薪是由收入的大幅增长支撑的，尤其是在顶级私募股权公司。Kirkland 是推动伦敦金融城薪酬上涨的主要推动力之一，去年报告的收入为 72 亿美元，成为第一家突破 70 亿美元大关的公司。

Kirkland 等公司还允许合伙人共同投资他们所咨询的私募股权集团的交易，从而进一步提高他们的整体收入。据行业出版物《美国律师》报道，去年 Kirkland 股权合伙人的平均薪酬略低于 800 万美元。该数字不包括合伙人通过共同投资客户交易获得的任何利润。

交易量的回升，部分原因是估值较低的英国公司成为大型美国集团的收购目标，也助长了对法律人才的争夺。根据 Edwards Gibson 的数据，去年伦敦市场的高级人员流动数量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共聘用了 510 名合伙人，其中包括非合伙人加入合伙企业，其中 Kirkland & Ellis 的人数最多，为 18 名。这一趋势今年仍在继续，2024 年上半年招募了 265 名合伙人。

流量也不仅仅是从英国公司流向美国公司。近年来，美国公司在伦敦互相挖角合伙人也成为一种日益增长的趋势。自 2022 年初以来，已有 178 名合伙人在伦敦的美国公司之间横向流动——从合伙人到合伙人。其中包括今年前六个月的 49 家公司，这是自 2020 年以来半年内此类举措最多的一次。

年利达律师事务所 (Linklaters)、富而德律师事务所 (Freshfields)、高伟绅律师事务所 (Clifford Chance) 和 A&O Shearman 均拒绝就美国公司在伦敦金融城的增长对其业务的影响发表评论。

并非所有客户都认同美国公司所倡导的高薪加长时间工作策略，即使这在理论上对他们有利。矿业集团英美资源集团的法律和企业事务总监理查德·普莱斯 (Richard Price) 表示：“显然，许多美国公司都在为伦敦的人才开出巨额支票。

“你不得不想知道这种趋势会对某些公司的文化和工作与生活的平衡产生什么影响。这对我们很重要。”

更高的薪酬也会导致更高的收费率。据招聘人员和美国公司人士称，美国公司现在每小时收费最高超过 2,000 美元。

这已经蔓延到英国公司。据一位英国执行合伙人称，几年前，每小时收费率超过 1,000 英镑（约 1,275 美元），这是一个“卢比孔河时刻”。英国公司现在可以收取更高的费用，因为他们的美国竞争对手这样做了。

据一家私募股权公司的合伙人和总法律顾问称，对于一直是伦敦美国精英公司支柱的私募股权客户而言，法律费用被视为大型且通常利润丰厚的交易的注脚。

然而，这位总法律顾问补充说，市场对 Kirkland 和 Paul Weiss 等公司对小型交易收取的费用并没有同样的容忍度。这些交易的法律工作更有可能交给时薪较低的中型英国公司。蓝筹上市公司客户的一般公司工作也对费用更为敏感，并且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魔力圈”的支柱。

尽管如此，Latham & Watkins 等公司已决定进行更广泛的尝试，并开始大举进攻，赢得了包括沃达丰和英美资源集团在内的富时 100 指数公司的小组任命——公司首选的顾问名单。

“人们很容易认为，美国律所不尝试接手公开并购业务的原因之一是利润较低，”总部位于纽约的盛信律师事务所伦敦办事处执行合伙人杰森·格洛弗 (Jason Glover) 表示。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他补充道。“事实是，数十年来，‘魔力圈’律所为此类交易提供咨询服务方面做得非常出色。他们与客户和投资银行都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市场评论员早就预测到“魔力圈”的衰落。

尽管美国律所已在伦敦金融城扩大业务，该行业也经历了包括全球金融危机、英国脱欧、新冠疫情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在内的经济动荡，但十多年来，英国领先的律所的衰落却超出了人们对其衰落的预期。

但过去几年，美国律所加速在伦敦的发展，再加上英国律师事务所 Allen & Overy 和纽约律师事务所 Shearman & Sterling 于 5 月份合并，改变了这一格局，凸显了英国律所在其他方面缺乏进展。

“我认为，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律所打入伦敦市场的成功程度远远高于英国律所打入伦敦市场的成功程度，”英美律所的 Price 说道。

A&O/Shearman 合并，以及富而德和年利达在美国招聘重量级人物的投资，都是英国可能在美国取得成功的最初迹象——美国是全球利润最丰厚的法律市场。据该公司网站称，作为英德合并的产物，富而德现在在美国的合伙人数量几乎与在德国的合伙人数量相当。

对于在伦敦的美国律所而言，没有放缓的迹象。作为对英国竞争对手的最新抨击，宝维斯律师事务所本月宣布，将提供一份英国培训合同（让实习律师获得资格），并向其 NQ 支付 18 万英镑的最高市场价格。此举将进一步给国内律师事务所带来人才竞争压力。

一些美国律师事务所最近也签署了办公室租约，并搬进了伦敦金融城昂贵的办公场所，这表明它们对伦敦投资的长期承诺。根据房地产集团世邦魏理仕 4 月份的一份报告，自 2020 年以来，伦敦 40 笔超过 2 万平方英尺的法律行业房地产交易中，有一半以上是与美国律师事务所达成的。

盛信律师事务所的格洛弗表示，他预计美国律所对伦敦的投资将持续一段时间。

“我认为它根本没有达到极限。我认为未来还有显著的增长。”